成為夢想行者

 

 

26歲的張逸軍,堪稱是台灣第一位進太陽劇團的舞者。

台灣至今只有三個人曾是太陽劇團團員,從十年前演出《龍獅》(Dralion)的林永彪,還有和張逸軍同年通過甄選,臨時接演《KA》,現在已經返台的楊舒晴,他們兩個都來自京劇背景,唯有張逸軍是舞蹈科班出身。 張逸軍去年才加入太陽名劇《Dralion》演出,擔任主角之一「火」,過去一年已經巡迴澳洲、紐西蘭和墨西哥,演出370幾場,每場兩個半小時的演出,出場11次,戲分相當吃重。

初見張逸軍,就被他的熱情和衝勁感染,他嗓門大,笑起來很誇張,很容易就天南地北聊開來,但在舞蹈上的執著,完全像是個守戒律的苦行僧。 隨著《Dralion》封箱改版,張逸軍3月趁空返台,行程照樣滿檔。一個星期內,張逸軍要跑遍台北、新竹、苗栗、南投、彰化教舞、教瑜伽,分擔家計是其一,但最主要的是,張逸軍從不讓自己懈怠。家住新竹的他,為了隔天一早北藝大或雲門舞集的練習,寧可將就和流浪漢一起睡在台北車站。

 

全力以赴 永不停止自我要求     

很多人好奇,張逸軍的舞蹈都已出神入化到被太陽劇場肯定,為何還要持續苦練?「一日不練功,自己知道;兩日不練功,老師知道;三日不練功,觀眾知道,」張逸軍驚覺,過去一年在太陽劇團的演出,都在給予,自己對舞蹈的要求,已逐漸消失。

張逸軍大概也是《Dralion》劇250個團員中最認真的一個。白天不表演的時候,張逸軍8點以前就出門,在當地找芭蕾、現代舞團或者舞蹈學院上課,到下午45點才回團準備演出,連公休日也不例外。

晚上11點半結束,其他團員累到只能回房歇息,唯有張逸軍留下來練習他到太陽唯一學到的特技「綢掉」(tissues──用一隻手抓住綢子,在空中完成高難度動作。

 一天只吃兩餐的張逸軍,對自己的要求幾近苛刻。 退伍第三天就飛到加拿大,接受太陽劇團集訓的張逸軍,由於太久沒有劈腿,跨下發炎、瘀青蔓延到小腿,還得揮耍一層樓高的大旗,更加痛苦難耐,但為了布里斯本的首演,只得硬撐。 還有一次,下半場剛開始,張逸軍雙腳懸空跨坐在一條四、五層樓高的長布上,長布突然打結纏住他的腳,又沒有吊鋼絲,只要稍微一動,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,為了不影響節目進行,他沒有比暫停手勢,一直撐到退場,麻痺的腳已無法行走,只能跛著一隻腳跳進去。

「他做什麼事都會全力以赴,」多年來從事戲曲身段教學,北藝大兼任老師林春發觀察。

 

賭上生命 過動兒脫胎成舞者

張逸軍的表現,充分展現了台灣人不畏艱難的生命力,事實上,他如果沒有用盡全力堅持,根本無法衝破一切不利的條件跳下去。「每隔半年或一年,都想過放棄,因為太多關卡和挑戰,」張逸軍坦言,這條路走來不易。 從小過動的張逸軍,小學二年級竟能安靜地在禮堂外屏氣凝神觀看民族舞蹈練習,老師因而引導他走上舞蹈。 每天下課後,張逸軍都得搭火車到湖口陳秋莉、陳芬蘭兩個老師家練舞,從下午6點練到晚上12點,老師怕他餓,還煮客家福菜湯給他喝,這段期間學會的耍花槍、耍大旗,也成為進入雲門的敲門磚。

張逸軍愛跳舞的程度,讓人無法想像。除了熱衷參加比賽,只要附近有神明過生日,他就會買布做彩球,自告奮勇到廟前放音樂跳舞祝壽,到現在都不知道,是哪裡來的勇氣。

陳秋莉記得,一般男孩只學男生的動作,但張逸軍連女生動作都一起學。「他一上台就變了一個人,會發亮,不怕台下有人,就是要展現自己,」陳秋莉觀察,張逸軍為了跳舞,不吃飯、不休息,根本就是用生命在跳舞。 

 

苦拉筋絡 感念背後眾多支持

但張逸軍從不覺得自己適合跳舞。身材是一個問題。國小同學對他的印象,大多停留在他是個又胖又壯的小肉球。高中時當過他兩年導師的北藝大舞蹈系系主任鄭淑姬分析,張逸軍的身形線條不夠長,也不夠高,跳起舞來比較吃虧。

他筋骨也不容易拉開,必須靠硬練,「他在太陽劇團筋可以開到這種程度,背後比別人努力千百倍,」鄭淑姬形容。 張逸軍也覺得自己記動作的速度特別慢,音感不如人,只能想辦法訓練自己。比賽前,他有機會就聽音樂,不管上廁所、睡覺、洗澡或是下課,都掛著耳機。最關鍵的是,家庭經濟環境也不允許。張逸軍從小跟母親相依為命,年邁的母親一人扛起一個家,隨著產業外移,母親無力再經營聖誕燈串生意,只得到獅頭山上種農作物維生,有好幾次都繳不出學費給舞蹈老師。

就讀北藝大期間,家裡連房子都賣掉,學費也繳不出來,逼得他好幾次想輟學。當時在世的老師羅曼菲還特別寫信給北藝大校長,「張逸軍是一個值得被栽培的學生,中途輟學真的很可惜,」希望校長協助。鄭淑姬、平珩老師知道他的困境,替他爭取獎學金、比賽及演出機會,學長推薦他去教舞,林春香老師更是天天帶便當給他。靠著一大票人協助,才讓他完成七年學業。「我的衝勁,是來自這麼多貴人的鼓舞,」他紅著眼眶說。也因為窮苦出身,養成他節儉和自己動手做的好習慣。

即使參加太陽劇團後,已大大改善家計,但他現在身上穿的衣服,幾乎都是從舊衣回收撿來的,連他那一卡繡著龍的紅色行李箱,也都是他親手縫製。但是,張逸軍跳舞最大的阻力,來自於最疼他的母親。兄姐至少都大張逸軍20歲以上,他從小就跟媽媽相依為命,貼心又聽話,他就讀北藝大期間,每天至少一通電話,讓媽媽窩心不已。

但張逸軍唯一的叛逆就是跳舞,母親反對他念舞蹈班、反對他考北藝大、反對他去太陽、甚至阻止他考雲門。但是媽媽的阻力反而讓他必須更努力證明這條路是可行的。當時北藝大舞蹈系公布欄,貼上「太陽劇團招考團員」,張逸軍沒想太多就去了。他聽轉述,《Dralion》劇場總監看到張逸軍的徵選錄影帶,馬上拍板定案,「又中又西,這就是我要的人!」

 

反饋台灣 期盼舞動在地快樂

近年來追隨太陽,走遍世界角落的張逸軍,瞭解到台灣給予舞者的多元教育其實是絕無僅有的。國外大多只提供西方舞蹈教育,但台灣從小就給舞者京劇身段、芭蕾舞、現代舞和即興舞蹈等不同訓練,除了身形的培訓,更對舞者的思考邏輯和組織能力,具有潛移默化之效。

張逸軍也認為,台灣很多舞者絕對有能力加入太陽。他熱心地告訴劇團,下次如果想到台灣徵選團員,他可以義務協助,讓更多台灣人登上這個世界舞台。

不久前,張逸軍已經接到太陽劇團兩年的合約,預計8月初參加《Dralion》改造後10月的首演。他更期待能演出舞台在空中旋轉的《KA》。想,如果兩年後太陽劇團還是只能讓他演《Dralion》,他就返台報考雲門。因為「林(懷民)老師可以帶給舞者的,不只是身體上的訓練,而是充實舞者更多的潛能,」張逸軍期許自己,不只是能跳舞。

他最大的夢想是在台灣找一個靠山面海的地方開辦舞蹈教室,讓當地住民有一個身心舒展的園地,把舞蹈快樂感染給別人。這位舞蹈的苦行僧,為台灣在世界舞台上留下一個亮點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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